接到換日線專欄作者邀請時，很興奮，但在寫「個人簡介」時，我參考了很多其他專欄作者寫的內容，看到清一色開頭都是學歷，讓我皺了皺眉頭，不知怎麼寫我自己的簡介。因為筆者已經在我工作的服裝產業被訓練多年，在這裡，學歷根本不算什麼。
最近讓我更深刻體悟的一件事情是：我面試了一個亞洲公司，縱使這份工作的內容我沒有太多相關經驗，但憑著我履歷上的學歷和任職兩家美國大品牌的經歷（那些學校公司名聲大），我仍然很受面試官喜愛。我對這件事有點受寵若驚，因為自從脫離學生身分後，我才知道美國是很注重實務經驗的，縱使我有碩士身分，薪水不會比只有大學學歷的同事高。就像當年我擁有藝術管理的碩士，我仍無法在藝術界找到工作，而原因除了我之前在換日線分享的文章〈讀「藝術管理」就能「和藝術家工作」嗎？進了研究所，我花大量時間學習的是「募款」〉所描述的以外，另一個很大的原因是我沒有藝術界工作的經驗。
2002 年我從台灣一般高中畢業，後來就到美國念大學，所以不是很清楚台灣明星大學學歷所衍生的「階級觀念」。在大學的某個暑假我回台灣探望親友，在那一次也碰巧參與了一場聯誼，那次我找了一群以前在台灣的同學和一個明星大學的男生一起吃烤肉，吃飯過程中非常愉快，明星大男生也沒有傲氣高揚，反而和我們一群女生打打鬧鬧，最後也是高興解散。但事後當我問朋友對這個男生有沒有興趣時，同學的答案是「人家是 X 大耶」，好像那是遠在天邊永遠都無法接觸的世界。
那時因為我在美國念書，感覺有點算是體制外，那種不同階級的觀念一直感覺離我很遠，但每去拜訪在美國移民多年的長輩，講到長輩朋友的近況，總還是以「這人是 X 大畢業」來顯現這人是比一般人還聰明，好像擁有 X 大學歷能讓那些人整體上比其他人都更佔優勢。在求學時候，我也是一直抱著這種想法，一路上申請能申請上的知名學校，但這個想法到我真正開始找工作時一一瓦解。
台灣人對學歷的重視，以及美國人對學歷的不重視
在研究所畢業後，我照著念研究所時的熱情和興趣，帶著我藝術管理的碩士和漂亮的實習經歷去申請正職工作。我接到的面試很多，但手上握有的錄取書一直是零，甚至後來不得已，在畢業後，我再回去做實習來爭取正職的機會。記得那時去實習的藝術團體，我的主管清一色都只有大學畢業，沒有人有藝術管理的碩士，大家都是從底層做起，然後再爬到他們當時的職位。我到那一刻才驚醒自己念的碩士是那麼不值錢，而決心也要從基層開始。
在實習當中，仍不知道有沒有可能轉正職的一天，所以我還是繼續投其他正職的工作機會，有一天和一個小小的時尚配件供應商面試後，他們看重我中文的能力，願意雇用我正職，我那時心中的石頭終於放下，從此和時尚服裝界有了不解的緣分。
圖／作者提供
換日線已有好幾篇關於時尚界找工作的文章，我的經歷和他們所說的類似，去 Parsons 念書不代表就能進到想要的品牌工作，我能到 Ralph Lauren 工作，也沒有任何特別方法。在 Ralph Lauren 工作前所任職的小公司已沒有可以讓我學的東西，所以在找新工作時，因為我不是念時尚相關科系的，沒有任何 network（人脈關係），我能做的就是盡力到處投工作，剛好 Ralph Lauren 工作機會很多，我就一直一直投，後來我得到一個面試，當時面試我的主管覺得我太嫩，再輾轉介紹我到另一個部門，也就是這樣開啟我在服裝界的職涯。
在 Ralph Lauren 工作時，我總是很有興趣看主管或是同事們的領英（LinkedIn）檔案，了解一下大家的學歷背景，結果就和我之前在藝術界碰到的一樣，大家一律都只有大學畢業，大部分的大學也不見得聽過；但一個人在工作上表現如何，一起工作後大家自然了解。學歷根本不是大家會討論的重點，我後來也不愛提我的碩士背景，雖然大家會覺得我有碩士好像很不錯，但「很不錯」是因為大部分人也希望有機會可以唸碩士。實際上，能有錢念碩士的美國人，在服裝產業其實不多；更重要的是，學歷高和升遷或是薪水也沒有太大的關係，最重要還是工作上表現好，時時保持高效率，和主管打好關係。
後來在另一家精品公司工作時，學歷更是不被重視，創意總監和其他設計高層都不是從我們台灣人認為的名校畢業的，但他們都是從最基層開始工作，一路爬上去；其他部門主管，也都是在時尚界打拚多年。有位我景仰的女性主管在美國的東北角念大學，她說偶爾別人會以為她從常春藤名校畢業，但她只是從與名校同一個小鎮的一個不知名學院畢業；但這無法掩蓋她一路工作以來的領導者光芒，這也是我在服裝業將近十年來一直看到的例子。
我每次想到台灣人對學歷的重視，以及我自己在美國感受到的對學歷的不重視，這些常讓我聯想到我先生的過往經驗。我先生 1 歲和家人移居來美國，大學畢業於加州柏克萊，大學剛畢業時，和一般大學生一樣，非常難找到第一份工作；後來回台灣工作幾年後，回到紐約找工作仍舊有難度。後來想往設計方面走，因為沒有相關背景，所以當時去大學的推廣部上設計相關課程後，從此才開始有了一些 part time 工作或是接案子的機會。在念完設計碩士之後，也是經歷過實習才正式拿到正職工作。柏克萊的光環似乎從沒在他身上發光，他仍是一步一腳印地打好基礎，累積經驗，慢慢攀爬職涯的梯子。
在過去美國工作 10 年以來，偶爾還是會碰到學歷很高的同事，但他們就和一般同事一樣，沒有特別的地方，大家也不會因為他們是從名校出來而覺得好像高不可攀。當年在台灣因為念不同大學而有的階級隔閡我很少經歷過，倒是在業界可以做個二、三十年的前輩才是真正會讓我敬畏的，學歷只是年輕時念書的成就，之後工作能闖出一番才能讓我佩服。
因為疫情失去工作時，曾想往教中文這個方向去。一位台灣朋友問，教中文需要什麼證照嗎？我說教書還是要有經驗，沒有人會想要請一個有證照但沒有教書經驗的老師。其實這不是台灣朋友第一次問我證照的事，但在美國就算有證照，沒有相關工作經驗，要能拿到工作機會仍是困難的。後來我幸運地找到一個家長願意讓我試教，我從頭開始學習怎麼做教案，一步一步累積實力，希望有一天能派上用場。
備註：文中討論的情形僅限於筆者工作過的產業，不同產業所要求的學歷和資歷都不一樣，筆者的經驗可能不適用在其他行業上。
執行編輯：邱佑寧
核稿編輯：何承祐
June 22, 2020 at 09:22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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